那天的饭有点晚,吃好饭,我赌气把碗一推,背起书包就赶紧往学校跑。

不能直接去学校,我要拐个弯去邀上我的好朋友——糖糕,上个星期我们已经拱土为盟,插枝为香,说好的我们以后同生死,共患难,要迟到也是我们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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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人的小名叫烧饼,还有两个和我同岁的,一个是敌人叫馒头,一个是朋友叫糖糕

一听名字,大家肯定是一脸茫然或好笑,排一下顺序,馒头,烧饼,糖糕,是不是有点意思了,大家肯定也能猜到我们出生的先后顺序了。

馒头的娘因为我和糖糕的名字,和我们两家各干了一仗,至今他娘和我们两家不相往来,馒头吃不饱饭,说是我们抢了他的饭碗,馒头成绩不好,说是聪明灵气被我俩占光了。

虽然后来爷爷给我另起了一个小名,但人们叫习惯了,怎么也改不过来了,就这样我们三个人的名字就一直叫下来。

馒头上面三个哥哥,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爸,一直到现在,估计馒头也没有正儿八经的吃饱过几次白馒头,半路上堵我俩干仗揍我俩,一半是他娘怂恿的,另一半是想抢糖糕给我带的好吃的。

馒头家天天吃不饱,可馒头长得又高又壮,像个小牛犊。

糖糕家条件好,虽然是不能天天吃糖糕,但他想吃的时候总能吃得到,他大大是村长,上面四个姐姐,每天他娘都给他开小灶。

我真的想不通,他们家每次的饭对我来说都是美味佳肴,为啥他吃饭像吃药一样,这么大了有时候还要他娘来喂,糖糕但长得又矮又瘦,像个缺了水的小绿豆芽。

我的名字叫烧饼,可一年到头,光看到打烧饼的,难得吃上一口,集市上只能围着烧饼摊流口水。

我们上下学都要路过馒头他家门口,他家还喂了一条哈巴狗,没事就爱趴在馒头脚底下,每次看到我们,也都是和馒头一样对我们呲牙咧嘴。

所以上学的时候我们必须结伴而行,被馒头欺负了也不敢告诉家里大人,怕两家大人打架,十年河东转河西,现在我们两家加起来也干不过他一家,加上有他娘死不讲理,就更助长了馒头的嚣张气焰。

被他揍了几次以后,我和糖糕才知道联合起来对付他,虽不完胜,但也不至于惨败的那么厉害。就这样,每次上学放学,我和糖糕两个人说好的都一起走,不见不散。

还有一个我和糖糕很铁的理由,就是每次他娘给他做好吃的东西,他总会想方设法给我留上几口。

“咋来这么晚,”糖糕早就在门口等着我了,肯定是有点不耐烦还气呼呼地,把剩下揉搓得不成样子的小半拉油饼,往我嘴里一塞,一扭身跑到房间去了。

我想解释也来不及了,再说满嘴的油饼也不允许我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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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糖糕从房间出来,我看到他正在使劲地吹着一个乳白色的气球,糖糕涨红了脸,使劲地吹,拼命地吹,吹成像馒头这么大,便再也吹不动了。

“你知道这是啥吗?” 糖糕问我。

“气球啊。”我含糊不清地说。

“气你个头!不是!”

“那是啥啊?”,油饼渣崩了糖糕一脸, 我也一脸的茫然。

“避孕套!” 糖糕白了我一眼又嚎了一嗓子。

“哦——”我挠挠头,真不懂是什么玩意,然后又很纯真地问,“干啥用的?”

“不知道!”糖糕也挠挠头,“我大大(父亲)说到晚上给大人用的!”

至于它真正的叫什么,不管它,我只认它叫气球就完了。

那个年代要是能有一个气球拿在手里,不亚于现在的孩子手里面有一个奥特曼或变形金刚,或是现在一个在天空飞翔的无人飞机水里飞驰的航空母舰。

我两眼放光,赶紧从糖糕手里抢过来,嘴里含着油饼,来不及咽下去,赶紧堵到嘴上,拼命往里面吹,哪管那满嘴的油饼也喷在了里面。

我憋了好大劲儿,脸比糖糕的还要红,油饼渣在里面乱蹦,但比他刚才的大多了,看起来像个大西瓜。

再使劲吹,我真的吹不动了,“还有吗?”我抢过他手里的那一盒,往我书包一塞。

“我家好多呢,要不我再去拿!”

我知道还有就行了,以后就有的玩了,再说上学都快迟到了,拉着糖糕赶紧往学校里面飞奔而去。

还好这次馒头没有在路上堵截我们,他也怕迟到,到学校大门口,上课的铃声就响了。

拉着糖糕,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往教室里面跑,好悬啊,就在老师踏进教室门口的一刹那,我和糖糕奋不顾身地挤在老师前面,这一次总算没有迟到。

这一节课老师讲的什么内容,我都没往心里去,脑子里总是想着我拿了这么多的气球,怎么分配给我要好的同学,至于有几个和馒头一伙的,滚他蛋吧。

心里面越想越得意,恨不得赶紧下课,好实施我这个宏伟的计划。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了,我拿起一个气球站在凳子上,噗噗噗地使劲吹起来,瞬间,我的跟前围满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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馒头在外围,离得有点远,和我旁边的同学一样,都露出渴望和羡慕的小眼神儿。

糖糕也没闲着,他也赶紧掏出来一个,小脸儿憋的通红,这次吹的也不过比碗大点。

“给我一个吧,给我一个吧!”好多同学都伸出手来,一个个满脸谄媚的眼神,有几个女生也把手伸过来。

“好好,都给我站好!”

我手一指,呼啦一下,全都站成一排“以后听我的话不?”

“听!”大家异口同声。

“以后让你们干啥就干啥不?”我抬头瞄了远方一眼。

“干!”

“你让我们干啥就干啥!” “我们以后全听你指挥……”

其实,在学校,和我关系好的还是比较多的,馒头四肢发达,人缘不好,也只有在家欺负我和糖糕。

一会儿,差不多人手一个,几个女生特别聪明,在下面打了个结,往上拍,飞得好高,我们一哄而散,跑到操场上比试谁弹得更高去了。

糖糕吹了半天还是软绵绵的,有点垂头丧气,闷闷不乐地走在后面。

一不小心,馒头从后边一把给抢过去,还没等糖糕反应过来,馒头一口气吹下去,气球大了好多。

呼呼几口,馒头弯腰撅腚,气球像个大冬瓜,我们里面找不出有比他这个还大的了。

不过馒头还是老老实实地打了个结,把气球交给糖糕,他还没傻到被群殴的那种地步吧。

糖糕雄赳赳气昂昂跑到操场,第一个拿过来朝我显摆,我一看比我的可真的大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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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糕对我总是无条件的服从,不管有好吃的好玩的,总是想着我,他一看我眼神,秒懂,赶紧给我做了交换,然后蹦蹦跳跳和同学们做游戏去了。

操场上已经成了欢乐的海洋,不管是男生女生,像旧社会穷小子抢富小姐抛的绣球的一样,一个个都奋力地争抢着,欢呼声把高年级的同学也吸引过来,一起加入到我们的队伍,气球飞得更高了,同学们的叫声更大了,天空好像被朵朵白云占领了。

我们的欢叫声,惊动了办公室的老师,看到老师们惊愕的样子,我们玩得更疯了。

好不容易抢到我那个最大的气球,我舍不得再松手,不然被大同学给抢跑我可得不偿失,我抱在怀里,脸贴在上面,瞬间感觉好舒服,就好像依偎在了一个又软又糯又滑又温热的面团上,那感觉,又好像一下子踩着棉花到了半空中。

我也奇了怪了,不管气球吹多大,前头总是有一个小妞妞在那里,再费力吹它也涨不起来,放嘴里面忍不住用牙咬了咬再接着吸一吸。

“啪!”

“我的气球”,气球在我脸上爆掉了,剩下碎片在我手里,脸火辣辣得疼。

还没等我们玩够,上课铃响了起来。

我们的班主任是个女老师,刚从师范毕业,留着短发,大大的眼睛,很是漂亮。平时笑嘻嘻的她,这次倒是一脸的严肃,“谁拿过来的这些东西?”

我刚要站起,糖糕身体笔直地立起来,这小子,有种,是好哥们。

不过,也不用担心,糖糕人小,但考试可是每次都是第一名,老师舍不得打他。

“你们刚才玩的是什么,知道吗,它叫避孕套!”

什么是避孕套?我们不懂,我们就知道这是气球,相信同学们和我一样认为。

老师看我们一脸疑惑加茫然,停了停脸有点红,接着说:“这东西不能玩的,更不能用嘴吹的,用了这个以后是不能怀孕的。”估计老师也解释不清,要不她怎么说得又急又快,手足无措呢。

“以后不准再拿这个东西玩了!”完了,老师又重重地加了一句。

“用这个东西以后不能怀孕了?”别的话我没听进去,这句话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完了,我的心瞬间跌入谷底,我刚才还吃着它来,不能怀孕,我以后岂不是断子绝孙了吗?越想越怕,眼泪控制不住地流出来,忍了几下没忍住,最后还是张开嘴巴嚎了起来。

至于老师问我为什么哭,我死活也没说出来。

下了课,老师的话又飞到九霄云外云了,气球在我手里,我还是忍不住又亲又抱,晚上睡觉还搂着一会才善罢甘休。

头一天气球没给馒头,他肯定怀恨在心,吃过早饭没等我去叫糖糕,他破天荒地来邀我一次去上学。

气球糖糕又给我几个,他说家里没有多少了,昨晚他大大都扣下了,让我以后不要再给别人了。

馒头今天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今天这一顿是肯定逃脱不了,糖糕越想越怕,所以今天吃饭没让他娘操心,我和糖糕昨晚就商量好对策,他是想来再演习一遍。

以前和馒头干仗我们是输多赢少,最近我们想出一个干赢他的好办法,就是我在和馒头撕扯纠缠的时候,糖糕一定要快速冲上去,只要是抱住馒头的腿,那样他十有九输。

“记住了,一定要抱住他的腿,抱不住两个抱一个,那怕是揪住鞋子也行”,我一再叮嘱再三告诫五番六次地告诫他。

“知道啦!”看到糖糕回答的有十足把握了,我才放下心来。

但馒头输急眼的时候,总爱用手挠我们的脸。

“今天我不怕他挠我脸了”,糖糕晃晃手里的气球,“今天把这个套在我头上,就是被他抓一下也不疼”,这也倒是个好办法,我也想搞上去一个。

糖糕人小脑袋尖,我试了下,不用费多大的劲儿,就给他套下去,然后给他捊到眉毛上面,等战争爆发,往下一拉就行了。

我的呢,糖糕搞了半天,也没给我整上去,一来他力气小,二来我头大,狠狠地骂了他好几次,还是没给我套上去。没办法,现在内部不能分裂,必须团结一致对外。

果然,离馒头家不远的树林里,就看到馒头叉着腿,握着拳头,在老地方眼睛藐视地等着我们。

正好有个拾粪的老大爷在旁边,一看我们架式,哈哈,这热闹不看可就亏大了,放下叉子津津有味地欣赏起来。

有人看,更能激起我们的斗志,我“嗷”地一声冲了上去。糖糕二话没说,把气球往下一拉,“呀”地一声音怒吼,直扑馒头的下三路。

馒头上面忙着和我应战,下面还要提防糖糕,所以一开始有点手忙脚乱,前几次偷袭成功,这回他留了小心,一直注视着糖糕,所以糖糕刚一冲上来,给他一脚踹飞了。

我和馒头头别着头,肩顶着肩,双手搂紧对方的脖子,双脚互相缠绕,一时间也分不出胜负。

我知道,我只要是我坚持一小会,等糖糕过来抱住他的腿,那胜利就是我们的,否则,一个先倒下,另一个也会被他拿下,最后吃亏的就是我们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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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勇气倍增,力气爆棚,馒头一方面应付我,另外还担心糖糕,开始的时候,明显占了下风。现在把糖糕踢飞后就专心来对付我,慢慢我们相持起来。

但我不怕,只要是糖糕立马起来助我一臂之力,那胜利还是属于我们的。

眼看着我要被馒头掀翻在地,还不见糖糕的影子,我有点心急和心虚了。扭头一看,地上糖糕手舞足蹈有点不对头,赶紧大喊:“不好了,不好了,糖糕被你踢坏了!”

我松开手,想往糖糕那边跑过去,但馒头一只手勾住我的脖子,另一只手掏我下面,我走不开。那个看热闹的老大爷一溜小跑过来,大声地叫嚷着。

馒头不信,还以为是糖糕手脚扑腾,是在那里装模作样呢,再说激战正酣胜负马上分晓,对方忽然偃旗息鼓,他是有点不甘心。

老大爷已经扑过去,一下子把糖糕头上的气球撕了一个大洞,接着扯剩下的那些,糖糕仰面朝天,瘫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我的小心脏在胸膛里一下子蹦的天高,都差点从自己扯开的小嗓子眼儿里蹦出来,连滚带爬地滚到糖糕跟前。

馒头也停下来,跟着我来到糖糕面前,见糖糕张着小嘴,脸发紫一个劲地直喘气,他也吓坏了,我哭着拉着糖糕的手。

小馒头,我到学校告诉老师去,你把糖糕脑袋踢坏了,回家让你爹揍死你”馒头站在旁边,脸色吓得煞白,喏喏地说不出话来。

老大爷的手一直在糖糕鼻子下面按着,等糖糕气喘匀了才松手,再回头一看,馒头不知什么跑远了。

“这个可不能戴在头上,戴在头上人喘不过来气要给憋死的”,大爷手里拿着气球皮,扔在我脸上。

哦,我现在才恍然大悟,看看糖糕那发黄的小脸,到现在还喘气不均匀,我心疼死了,真的想受伤的是我不是他。

到了学校,我看到馒头那可怜巴巴的眼神,一个劲低三下四地朝我套近乎,一个中午,他屁颠屁颠地围着我俩的屁股转,像个孙子似的一脸讨好的表情。

到了放学的时候。馒头赶紧把我们两个的书包背在身上,嗖嗖地朝前窜去。

从此以后,馒头再也没动过们俩一个手指头,

过了两天,学生几乎人手一个,校长下令以后不准玩这种气球了,我们才有所收敛。

学校里面不让玩,那不等于我们在外面不能玩,但都心有灵犀,到了学校门口,全部都把里面的气放完,装到书包里面。

过了两天,听说一个小女生把一个烂掉的气球往嘴里边吸小泡泡的时候,不小心把气球皮吸到喉咙里边给卡死了,还有一个小朋友,听说气球爆炸把眼睛给炸瞎了。

从那以后,气球就被家长统一给收起来,小孩子再也不让玩了。不过我手里货源还是充足的,因为有糖糕给我供应。

每次外出,我还是会把它挂在我的腰带上,飞奔的时候让它和我一起飞翔。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喜欢它在搂在怀里,那种温润如玉的感觉,让我陶醉其中。

现在满大街都是卖各种各样气球的,和孩子们每次出门,不等孩子们吵着要, 我就买上好几个,任由他们自由自在地嘻笑打闹。

在我们的世界里,童年永远是那么的天真又烂漫,如果现在再看到有个孩子拿着一个避孕套当气球玩,真的是要把那天真无邪,拍得粉身碎骨,落成了一地捡也捡不回来的烂渣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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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回忆起来,玩气球的那段美好时光一定是儿时最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