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打开一幅旧时女子命运的变迁图，这些或主动或被动沦为娼妓的女子，是这座城市曾经的一部分。

旧时妓院，官方称为“乐户”，从业者自称书寓，有行业组织“书寓业公会”，成员由各妓院老板组成。1904 年济南商埠开辟后，以纬八路第一楼为中心的书寓业随着商业的发展而兴盛起来。

从八卦楼到济源里，从扬州帮到日妓、朝鲜妓、俄妓，从江湖“侠妓”到老城区的暗娼，当年的济南娼妓业，是一个充斥着金钱与肉欲、昌盛与卑贱的行业，改变了这座城市的面貌，也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

嫖客攻略：胡适济南逛窑子

100多年前，据说当时的山东巡抚毓贤做出了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决断：下令把济南所有娼妓抓起来，然后以猪肉的价格卖给郊区农民当老婆。

随着商业的繁荣，上世纪前半页，济南娼妓业逐渐繁荣。

1922年10月，胡适到济南参加“第八届全国教育会联合会讨论新学制”会议。13日傍晚，胡适去理发，实在太困顿了，以至于理发的时候睡着了。洗头发时，他叫师傅用冷水洗头，才得以清醒。这天晚上，邮局失火停电，大约无事可做吧，他在日记里这样写:“我就到济源里去看看济南的窑子是个什么样子。进去了三家，都是济南本地的，简陋的很;大都是两楼两底或三楼三底的房子，每家约二人至四人不等，今夜因电灯灭了，只点油灯，故更觉简陋。十时半回寓，早睡。”

嫖客到妓院去玩乐，一进门就有伙计高喊：“见客啦。”将客人让进一个房间，即招呼全院的妓女都出来见客，她们在房门前站成一排，让客人挑选。当选中哪个妓女时，客人就用手对她一指，女仆即喊：“某某姑娘的盘子。”其余的妓女就都走了。接着端上茶水、香烟和两碟瓜子，这叫“上盘子”。如果除瓜子、茶水外，还端两样水果和“绿炮台”香烟，这算是较高级的款待，就须加倍付给盘子钱。

官僚、绅商在大饭庄宴请宾客，也召唤一些妓女到场侑酒，这叫做“叫条子”。她们都是浓妆艳抹而来。在宴会上有会唱的妓女唱一段京剧，并向在座的客人逐一敬酒，在她的熟客身旁稍坐，一般不等席终，她们就先告退。“叫条子”的费用与“上盘子”相同，另付车钱，由请客的主人付款。

时常有达官显贵，于大明湖上荡一画舫，派随从到济源里等地招来名妓，彻夜狂欢。波心荡，船行处既是风月场。

红灯区地理：从济源里到八卦楼

胡适所去的济源里是济南的头等妓院之一。

提起济源里，连很多老济南人都感觉陌生，在1932年版《济南市市区图》中，大生里已有标注，新中国成立后，附近的济源里、恒善里并入，仍称大生里。在如今的城市地图上，再难找到“济源里”这三个字。

曾经的大生里

最能代表济南娼妓特色的，是八卦楼。

1914年，当局为“繁荣商埠，追逐利润”，划出“乐户消纳区”，上海籍营造商季海泉和周村籍富商王盛三等人根据授意集资兴建一座二层骑楼。1917年，规模宏大、三面临街的商埠“第一楼”建成，南至经三路，东至纬七路，西至纬八路，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三合院，集中了烟馆、赌场、澡堂、饭庄及各类杂货、摊商和服务行业。

“第一楼”后面，还建有三排整齐的小院落，中间形成两条东西走向的街道，中等妓女集中在这里卖淫，有名的妓院就有“桐凤”、“悦宾”、“金顺”等22 家。

老济南八卦楼

1966年的电影《大浪淘沙》，再现了大革命前后风云变幻历史画面的经典电影在放映时创造了超过20亿人次的观影记录。而当年，这部电影就曾在“八卦楼”一段取景。

1997年，“八卦楼”被全部拆除，“第一楼”不复存在。留存至今的，只有“第一楼”的照片，有与它相关的故事，有后来印着“第一楼”三个字的门牌。

妓女“皇后”：从扬州帮到日妓、朝鲜妓、俄妓

1927年，济南有公娼1800人，至于私娼则不可考。当时济南娼业分为两帮，扬州帮势力较大，多在一等书寓，本地帮多集中在二三等书寓。

古代妓院接客房间内景

头等妓院最多时约有近百家，大多数是扬州帮开设的。在八卦楼等地的二等妓院，也有百余家，二等要比头等的卖身代价低一半。至于北岗子和南圩子门的三、四等妓院更可谓“人间地狱”，她们多住在临街破旧小屋里，卖身代价相当低，没有官府规定价目，只要一二元，甚至几角钱。这里的妓女，有10 几岁的幼女，也有四五十岁的婆娘。

妓院的妓女，一般有两种身份：一种是没有人身自由的，指买来的或骗来的。这类妓女较年幼，处境最为可怜，穿衣吃饭全由院里安排，卖笑和卖身的收入全部交给妓院，即使嫖客私下给的金银首饰，老板都要搜出。

另一种是有人身自由的。这类妓女混得时间长些，当自己积存些私蓄后，就把身体赎出来，以后再操这种生涯，就与柜上劈账，有的与老板四六分成，也有三七分成的。她们可以随时停业嫁人，或者转到别的妓院去。

上世纪40年代，当局还搞了妓女“皇后”的竞选活动。谁卖得选票多、捐得钱多，谁就可争得“皇后”、“总理”的桂冠，并可登报表扬。

一些暗娼则散布在南城根、东更道、西更道和王府池子一带的偏僻小巷中。

按照当时的说法，“文明日进，生活日艰。生女已属不易，至流而为娼，尤不敢公然为之形同盗窃”。而为了躲避几元“警费”，暗娼们无时无刻不在提心吊胆。

暗娼们住在僻街陋巷里，表面上看，与一般居民没有两样。去逛暗娼的，多由熟人介绍。有的暗娼还兼营黑烟馆，供人吸鸦片烟，这样的叫“花烟馆”。

有个外号叫“盖济南”的，就是以擅长烧烟泡出名的暗娼。她长得俏丽多姿。善于应酬，那时有不少军政要员，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随着开埠之后大量的外国人来到济南，外籍娼妇也加入到济南的娼妓行业中来。

日德宣战，日军踏上山东，随之而来的是日籍娼妇。最多时，曾有76个日籍妓女居住在大马路咏仙里一带，成为济南一景。当你走进她们的妓馆，会有一群东洋女子站出来任你挑选，挑好了就进入小房行事，先交钱2元，她会请你喝茶吃点心。但谈笑至多一个小时，要想留宿，再交5元。然而中国人却被一种弥漫的爱国情绪左右，很少光顾她们，周传铭在《济南快览》中说：“非我族，其心则异，故少有游者，而日商则常往盘桓焉。”

和日籍妓女一道而来的，是一家朝鲜妓馆。那里的妓女们“语通中日，国亡知恨，麦秀时歌，终受倭人之摧残”，只是暂住一年，之后就不见了。朝鲜人走了后，俄国人又来了，并一度引起轰动。

为什么轰动呢?是因为那些高挑的俄国妓女，行事前须先进行裸体检查，然后仔细沐浴，洗去灰尘。军人壮士嫌她们麻烦，而受到欧洲文化影响的人偏偏喜欢她们的清洁。不过，俄国人呆了没多长时间也经营不下去，还是离开了。

由此看来，济南男人的保守直接影响到了娼妓业，不论是日本人还是朝鲜人、俄国人，不论她们如何丰乳肥臀、婀娜多姿，济南爷们对她们恐惧并厌烦，还是更加喜爱自己的小家碧玉。

有江湖“侠妓”，更有卖身致死者

一首济南妓女唱的《悲秋》歌，唱出了妓女们的辛酸：

“皓月当空明如昼，妓女悲叹独站在青楼，斜倚栏杆皱着眉头，受罪的日子还在后头。心恨爹娘将奴卖出了手，贪图银钱好几大斗，推到火坑何日出头，面皮老了无人收留。”

与低等妓女的惨痛经历不同，能够结交达官权贵的妓女，身价自然随之提高。

有着“狗肉将军”、“三不知将军”等诸多绰号的军阀张宗昌，曾将名叫“娟娟”的妓女收为小妾。张宗昌被刺身亡后，娟娟回到济南重操旧业，在济源里开设了妓院，既当老板，又是妓女，艳名大噪，生意兴隆。据说，娟娟为人颇有些江湖义气，结交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士，还为社会救灾捐助过款项。有文人甚至把她捧为“侠妓”。新中国成立前，娟娟离济他去，不知所终。

“侠妓”更多的时候只是传说，更多的人生活悲惨。老舍的长篇小说《大明湖》便写了五三惨案前后的妓女。1930年7月，老舍担任齐鲁大学文学院教授。在济南期间，每当看到古城墙上斑驳的“炮眼”，就压抑不住愤慨。“市声隐隐，尘雾茫茫，一切都似笼罩在一片灰色的大梦中”(老舍语)。

《大明湖》讲述了一对母女为了生存不得不投身于娼妓之所。母亲无法忍受折磨，投进大明湖而死，女儿在自杀时遇到了兄弟三人，从而获救。老大、老二爱上了这个姑娘，最后老大成功了。不久，“五三惨案”爆发，老三被日军杀害，小说结束。

政府设立专门的机构管理正式的妓院，如妓女检验所、济良所等。

妓女检验所名义上是一种医疗单位，让公开卖淫的妓女定期前去检查身体。如果发现妓女患有花柳病等传染病，就勒令停业，直到病愈后，经检查批准，才能恢复营业。

但实际情况是这个所里的人员对妓女敲诈勒索，甚至以检查身体为名，随意召唤妓女陪宿。

如果妓女不堪忍受妓院老板虐待，可以到济良所要求收容。那里生活条件很差，既不能随便外出，又要参加生产劳动。有些受不惯约束的妓女待不久就跑出来，不敢回妓院，流落街头，沦为暗娼。也有妓女因营养不良死在济良所里。

运气好的妓女，可能遇到来济良所寻找家室的男子，双方同意之后，可提出申请并办理一定的手续，就可以作为男子的妻室。

（据2013年5月26日 齐鲁周刊，济南草根新闻整理发布，转载请注明出处）

编辑：泉小妹 审核：根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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